[王明旭,福建晋江人,1977年文革后首次高考,初中辍学后仅在毕业班插班数月的他,作为浙江省名列前四的应届考生,考入中国科大化学物理系,后获理学学士学位。 1982年,王明旭等三名科大学生由中科院公派赴美留学。抵美次日,三位科大学生全部刷新多年来马里兰大学研究生入学考试最佳成绩,在该校与侨界传为佳话。1986王明旭获得激光物理学博士学位。期间曾任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主席,1984年受到里根总统接见。 1987年,王明旭博士以美国医学院入学考试最佳成绩进入哈佛大学、麻省理工学院联合医学项目深造,并于1991年作为特级优等生(Magna Cum Laude),获得另一个医学博士学位。其后王明旭在费城Wills眼科医院、迈阿密Bascom Palmer眼科研究所受训实习。
1997年,王明旭受聘创建Vanderbilt大学眼科中心主任,现为该校生物工程系研究副教授,担任Vanderbilt大学眼科系住院医生培训部主任。开办有自己的眼科诊所,并以激光眼科纠正手术的精湛技艺闻名。 王明旭博士多次在《Nature》《Physics Review A》等权威杂志发表论文,1997年全美希龙奖学金(HEED),1998年获全美屈光和白内障年会的最佳论文奖;1998年获范登堡大学年度年青教授奖;1998年获美国“战胜失盲”奖学金(Fight For Sight)的科研基金奖,曾担任美国食品暨药物管理署(FDA)眼科医疗技术审批委员会委员。 ]
与 眼 睛 跳 舞
——激光眼科专家王明旭博士专访
刘志峰(9500)
(根据采访录音整理,有删节,经王明旭教授本人审阅)
刘:王医生,感谢您接受中国科大海外校友基金会《校友风采》 栏目的专访,您是科大校友中为数不多的医生之一,也是少数拥有双博士学位的校友,很高兴有机会采访您。
王:谢谢。
二 胡 映 怨
刘:听说你初中辍学,在医院打零工一天八毛钱,那时你对未来还有憧憬吗?
王:那是1975年,我十四五岁,为了逃避上山下乡,根据“先留”政策(每家一个子女留城),我可以留城,不能读高中,而且不了解政策是否会变。我付出的代价是:放弃学业,放弃未来。
父亲请了老师教我二胡。同学上高中,我在弄堂口拉二胡,天气冷也要练,心里很悲哀:因为我一辈子就完蛋了。我想考音乐学校,但忽然又决定当年不招当地青年。
之后,父亲安排我到浙江医学院旁听,工农兵学员看到小男孩很好奇。其实我不想学:因为没有希望成为医生。最后我把基础医学课都读完了,临床实习时我被赶出来,医生的梦想又没戏了,我很懊恼,我跟父亲说这不是我的过错,政府不给前途,我要上街去跟朋友们做社会青年^_^。父亲很紧张:社会很乱,总要我学点什么。我遇到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待业青年——吴天马——是中国小刀会编剧的儿子,他父亲被关牛棚,含冤而逝。吴天马心怀怨恨,但却很有才华,他会写诗,希望我谱曲,我不会,但愿意去学。我和吴天马合作快一年,写诗谱曲很成功,但投稿不成功^_^:有首曲子写的是我们希望学习,表达了青年的呼声。当时没有出版社会发表这种稿子。我又发现作曲家也做不了。
我父亲有点灰心丧气,送我去做新华造纸厂包《毛选》。我想这辈子就这么过——每天八毛钱的卑微生活。这时我父亲拿了份《参考消息》回来,从角落里找到一则小文章——高考制度可能恢复,他又给我任务做,我不干了,因为他让我做的事情没有成功的(笑)。我并没有什么错误与原罪,但没有成长在正确的年代,没有选择职业与未来的机会,所以不想读。父亲说,今年高考你必须读。作为儿子我只能说“OK”,我连初中(知识)都忘了,要从头学起,父亲居然说不能去初中,你要直接去读高二毕业班。这不可思议,但他居然有理论支持:文革让高考停了十年,谁知道明年不会再停十年!
杭州十一中有位刘老师帮我以转校名义混入毕业班读两三个月。我高考考得还可以,心情不错,坏消息又来了:政府说今年原则不招收毕业班在校生。我的未来看起来又要破灭,我当时填的都是中小医学院,因为我曾非法学医。最终浙江省还是在几万人毕业班学生里选了四个人,我是前四名进了中国科技大学——从来没听说过这学校^_^!化学老师说这是中科院研究生读的学校,我大学都没有读,怎么读研究生?他说这是顶尖的,反正那就去了,能读任何书都不错。进了科大吴天马寄来一封特别的信,他看好我成为音乐家,认为我不该为了科大而葬送音乐前程。
从 猿 到 人
刘:吴天马说你进入科大是葬送音乐前程。因为科大,让你直到26岁才开始从医生涯,花费如此长的时间在你不想从事的事业上,这种经历是不是一种浪费?
王:不是浪费。到科大读书,对于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科大对我有三个意义:第一,接受理工科教育;第二,这是脱离待业环境,继续学习的机会,让我读书,读任何书都可以;第三,那个年代读大学是成长的过程,我管它叫“从猿到人”。在学习知识同时,我对同学、师生关系,对社会的理解也一起成长。最理想状况下我是会选择学医,但那时科大代表唯一的机会,弥足珍贵。
刘:你是文革后首届大学生、大陆较早赴美读博的学生,你们早期留学生活与学习是怎样的?你创下了马里兰大学多年来研究生统考的最佳成绩,你们是否面临特别的压力,要证明中国人的实力?
王:对,79年中美建交,82年出来有我们三个科大学生,口袋里100美金不到,我们挤在没有窗口的地下室里,三个人加起来房租是100块钱。大陆学生上饭馆吃饭,记者都很感兴趣。我们下飞机第二天就研究生统考,完全没时间准备,全靠基础。事实证明:科大本科教育很好,我们考得不错,美国教授争着要当我们的导师。
刘:你曾是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主席,还受到里根总统接见,可见你的工作得到了老一辈美国领导人的认可。当时没有互联网那么便利的通讯条件,你们怎么克服地域分隔开展工作?
王:有个故事,我刚来遇到些台湾人,看到台湾报纸描述大陆留学生的小说,讲的是小刘是大陆来的学生,参加港台华人宴会,感到开完party之后让他去洗碗,都很幸运(笑)。我真的认为有责任让美国人、港台同胞改变对大陆的错误印象。
大陆学生多起来后,我参与学生的串连。我们只能打电话,写newsletter。每个月我们有电影晚会,把从使馆拿到的《子夜》《红楼梦》电影拿来放,让美国人,也让港台华人感到我们很活跃,有修养与爱好。84年里根总统准备访华时,想接见中国学生,所以就到白宫去,乔治?布什先见我们,说七十年代和夫人芭芭拉骑车逛北京的往事。我还问了一个问题:中国赴美留学生逐步多起来了,在华的美国留学生有多少呢?里根总统后来就和我谈了一些情况。
激 光 明 月 柳 叶 刀
刘:你初中辍学,却考取中国科大;毕业于化学物理系,却拿到激光物理学博士学位;26岁开始学医,却成为眼科专家。所以你擅长在跳跃性的转行,请问你怎样成功介入陌生的领域?
王:我发现美国好学生都愿意去读医学院、法学院,又开始考虑重温旧梦。我特地预约去见约翰?霍普金斯大学(JHU)医学院负责招生的Dr. R Anderson,他是个坐椅子里的大胖子。我说想知道怎么进入医学院,怎么准备?他一下从椅子上缩了回去,问我是不是中国人?在哪儿读本科,根本不屑一顾,基本上是把我赶出来,他认为我缺乏医学预科背景包括中国教育质量,所以不用浪费时间。
我只好找回干劲,再来一次高考一样的奋斗,最后那年MCAT我最高,理工科都是满分,哈佛和JHU都接受了我。我琢磨:哈佛最好,但JHU给我的钱是历史最多的。我还接到一个电话,告诉我他就是大胖子Dr. R Anderson(笑),忘了把我和三个月前的门外汉对上号。他说“明,我非常希望你到JHU来,JHU给了给你的奖学金是历史上最多的”。我还是去了哈佛,因为气不过这个大胖子。
读医科时,我以第一作者在《Nature》发表过分子生物学文章,1991年作为特级优等生毕业。因为激光背景,我选择眼科,在费城Wills眼科医院受训,在迈阿密做Fellowship,1997年到Vanderbilt大学建立激光眼科系。
刘:很多人有这样的体会,美国全科医生反应迟钝,什么都不会,感冒不会治,让你多喝水,多休息;耳朵疼不会治,实在不行把你卖给specialist。但中国大夫往往直截告诉你滴眼药水进耳朵,马上见效。从这点来看,那你认为美国医学教育体系是否成功?
王:我父母做访问学者参加会诊也有这个印象:看到症状,根据临床经验,马上可以诊断;美国人却做很多的检查,最后什么也诊不出来。第一,美国医学诊断很大程度上依赖检查;而中国则根据长期临床经验和大量病例,依靠相当强的判断能力。第二,美国医学教育侧重逻辑性,所以美国医学科研是第一流的,这是思维方式不一致:就像美国人会用计算机运算,中国人用手甚至心算。第二,美国医学强调defensive medicine。美国是个人主义社会,病人自以为是,喜欢控告医生。这种氛围下,美国医学其实一大半检查都不需要,临床经验可以告诉你是什么,但毕竟有10%的可能不是,所以检查无法避免,否则有闪失病人控告你。我日常行医,检查中defensive medicine作为依据的至少一半。
黄 金 手
刘:你提到美国病人不好伺候。你手术一旦有失,病人心灵的窗口也就可能永远关闭了,是否有病人控告过你?你怎样挥舞柳叶刀走向成功?中国病人通常并不控告医生,而是追杀医生。你与国内同行有不少合作,也在国内进行手术示范,对于国内的医患关系你是否有顾虑?
王:美国医生一辈子多数会被告,虽然我还没有被控告,这不意味着将来没人告。
1997年东海岸受训结束后我选择激光近视和远视眼科到这里。选择性眼科,更富有挑战性:病人有充分时间选择医生。田纳西属于美国南部,中国人少,白人医生开始说“来了个姓王的中国医生,而且要做激光眼科,我看他呆不长,得走人”,我只好潜心工作、提升形象与质量。别人拿价格做广告,我选择永远不打价格战,做汽车就要做奔驰宝马。我们需要创造中国人的形象。中国人爱做美国人不做的事,比如开中国饭馆^_^,当然不错。但对我更有挑战的是做美国人也要挤破头、争着做的事,而且做得更好。国内医生认为我诊所别样的是,我的病人99%是白人,而通常中国大夫专门吸引华人患者。后来我进入FDA panel,算是站住脚了,这里上层社会活动,包括政治活动基本上都有我。作为中国人,闯入主流社会,对我最重要。
在美国,把我们做的事情直接关系到中国人的形象,听起来有点理想化。最近有个艺术家介绍中国京剧,花一年时间准备一台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》,我很佩服他的干劲,买下一半门票,专门送给白人病人。
刘:一个短问题,你经常参加政党活动,那你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?
王:(笑)我最近参加的是共和党,我经历了意识形态的转变,现在是矛盾体。民主党对少数民族的关心,一直与我比较契合。随着经济收入、社会地位的改变,我也开始认同共和党一些理念,例如“减税、减少政府干预”。参议院领袖: Bill Frist是我的好朋友,我也参与了他99年竞选连任筹款活动。所以我感情上是民主党人,理智上倾向于共和党理念。
刘:你似乎没带眼镜,视力是一直很好,还是动过激光校正手术?
王:这问题很有意思,病人经常问。我有75度近视,不严重。如果要动手术,我要请最好的医生,但这是不可能的。
现代医学技术发展得飞快,生理学、解剖学要学好,数理化也要学好。我走了很多弯路,读了三十年书,现在感到受益。作为激光眼科大夫,最好是懂传统医学,知道眼睛的结构与病理;也懂高技术,了解数理化、计算机技术,结合起来才能成为好医生。激光眼科医生都会操作激光,就像人都会用计算机,但计算机出问题,他们总是说,“咱弄个计算机专家来搞定”。我的想法是成为计算机专家,成为激光专家,要用激光来决定那个人一辈子的视力。
刘:你的专访肯定会受到关注,因为科大拥有庞大的近视眼校友群,你可以给他们带去福音(王:笑)。请问哪些年龄、症状的人有必要来挨一刀,像我这样近视四五百度、奔三十的人是不是已经只能破罐破摔?
王:国内手术病例是30左右,超过35岁就不敢碰。我的病人平均55岁,这里技术发达些。国内角膜瓣全用刀切的,我们完全用激光切,非常准确。
激光眼科校正手术,关键是三点:第一越年轻越好,18岁以上可以做,上限由医生经验来把握。你快三十岁是么?那你相当好做;第二视力要稳定,不能每隔三到六月换副眼镜,慢性变化没有关系,不能有剧烈的视力变化;第三,眼睛要基本健康,也即带上眼镜之后视力是好的,不能有青光眼、白内障,这种情况下,我的成功率是99.8%,我引进的技术也非常新。三周前,我做了世界首例人工角膜和激光合并手术,这位病人失明四十年,九月份结婚要看未婚妻,我最近要到Florida、San Diego国际会议去展示这个新手术。我对技术得心应手,因为念过激光,可以调试激光。很多医生只能固定激光参数。整个美国激光手术,我收费最高,这里平均是1500。我做一个眼睛是3500美金。
刘 :看来我要问医疗是否包括这个费用了。你要决定病人一辈子的视力,但我担心:硅胶隆胸术问世时受到了追捧,副作用多年后才广为人知,此时最早吃螃蟹的女士们已经付出沉重的代价。LASIK目前看起来很好,但是你是否确信几十年之后也不会有严重后果?
王:这个问题很好。美国是最后认可激光眼科手术的工业化国家,99年7月,我在FDA panel,作为primary reviewer,给我的任务就是approve,我花了三个月在世界范围内追访数据,最终我的报告被FDA接受,当时数据是9年视力稳定,所以FDA 认可的措辞是“stable so far in follow-up, anticipated life-long effect”。目前是14年为止保持远视力稳定,没有14年以上的数据。但读视力随着年纪增长,晶体变硬,收缩率降低,要带老花眼镜,这些跟正常人一样。你提到的长期效果的担心没错——不知道。病人如果问起这个,我一般给他看这些追访数据。
因 为 喜 欢,所 以 跳 舞
刘:你的一双手可以操刀、弹钢琴、拉二胡,还拖着舞伴拿过全美交际舞比赛的金牌。这双黄金手有没有给你带来浪漫的回忆?现在你还有那么多业余爱好么?
王:我在科大经常跳舞。现在仍然专攻舞蹈,每周花四五个晚上跳舞,我的舞伴是专业选手,我们搭配参加pro-professional(职业业余选手混合赛)。跳舞只是因为喜欢,比如拉丁舞强调爆发力,亚洲人一般不喜欢,我感兴趣。美国人要么对中国人不了解,要么觉得我们老呆在实验室,对文艺、社会、政治不闻不问,我们跳舞或许部分改变了这种印象。交谊舞这块地盘上没有比我跳得更好的。
我还是喜欢音乐,最近遇到一个南美来的吉他作曲家,我们在一起合奏,这周五会再演奏一次是《上甘岭》插曲《一条大河》(编者注:《我的祖国》)。我建立了一个基金会,资助失明病人往返旅费,我完全免费给他们做手术。所以需要筹款,我和南美的朋友Carlos Gonzalez。美国人很有趣,他们说“你是医生,还会拉二胡,不错啊”。他们不知道当年我学二胡的凄凉心境,完全是为了混口饭吃。我想演奏要选好听的曲子,所以选《一条大河》,他弹吉他,我拉二胡,真的是相当好听,非常感人!我也请了几位中国朋友,有位说那么多美国人听《一条大河》,哇哇鼓掌叫好,他们不知道来历是怎么回事:《上甘岭》是打美帝国主义的。我猜人性本善,虽然中美有争执,但美终究会打动所有的心灵。
刘:你掌管着一个基金会,也是筹款专家,也活跃在华人团体中,你是否听说科大校友自己的团体——校友基金会?作为洞察人类心灵的医生,你对于校友基金会有什么期待与建议?
王:我还不太清楚校友基金会的活动,但我认为这相当有意义,基金会一方面是support,另外一方面是help collect,帮助校友寻找适当的机会,例如深造。科大校友如果对激光医学感兴趣,想在美国到我这里进修,我乐意不仅在经济上,也在技术上给他们创造一些机会。因为我自己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。
这样的工作非常有意思。正如我乐意接受采访。并非自认为了不起,我感到对校友基金会有天然感情的认同,科大在我心目中很重要:科大作为国内最好的高校,全世界都有我们的同学,能让我们心手相连,建立网络,互通有无很好。
刘:你离开科大二十多年,对于和我们远隔重洋母校的发展,你有什么建言?饶子和院士接受基金会专访时立陈科大应该拥有医学院,但来自同一个研究所的王志珍院士却认为科大没必要贪大求全。我们把问题推给你这位医学博士,你认为科大是否有必要建立医学院?
王:回答科大的问题要根据需求情况,但应该肯定,科大要充分利用好它强大的数理化基础师资力量。举个例子,1970年MIT面临相同问题,两年调研后,董事会的结论是在波士顿,从需求说没有必要建立单独的MIT医学院。但MIT想充分利用它强大的科研师资。1972年,MIT和哈佛医学院决定开办一个联合项目,哈佛每年挖出30个学生建立一个小班,在哈佛念医学本科、在MIT念生物工程,这就是MIT的解决方式,科大或许可以获得启示,和兄弟院校联合建立医学院。我已经提到,现代医学侧重于技术,新一代的成功医生不是传统郎中,只知道些一成不变的传统医学,跟科大这样数理化很强势的学校连办医学院,从中可以获益。
刘:学者求真,商人求利, 你如何把握教授和商人之间的关系?作为大夫有大量手术等着你,是否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去思考与研究?
王:我受父母影响很深,认为读些书还是好的,根本上我还是学者:我在Vanderbilt 有一个Research Assoc Prof职位,有自己的专利《眼膜无形眼镜》,有自己的研究组,每周开会讨论,做不同的项目。我最近刚出一本书《角膜分子生物学进展》,由美国眼科学会发表。我1/3时间做研究,撰写发表论文;1/3做日常手术,严格把关控制手术数目;剩下1/3主要用来诊断疑难病例,这些疑难病人往往原来手术不成功,要想办法修复,这更富有挑战性。只为赚钱,我可以做大量手术,赚钱过上好的生活没有坏处,但这非我所好,我追求的是建立世界上最好的眼科医院。正因为如此,我的病人打电话预约手术要等半年。我的诊所18个人,所有手术由我做,美国医生不会像我这样做:选择性手术,没有人会让病人等六个月,病人完全可能跑了,这对经营不利,却是我的折衷。
刘:最近的几次疫病流行,例如SARS,暴露出国内医疗体制的一些问题,作为洞察美国医疗制度的专家,对于改革中国现有医疗制度、提升全民保健水准、缓解医患矛盾,你有什么建言?
王:我有很多想法。国内大小医院差别太大:大医院,例如中山眼科医院,有非常先进的治疗技术;小医院可能落后几十年。美国因为交通、通讯发达,大小医院差别不大。如何提高国内医院整体而非大医院的水平,至关重要;关键是平均水平,这是国人忽视的。全民大众健康是靠这些地区性小医院来维持的。提到新技术,往往中国有,但仅限于几家好医院,这根本无济于事。我们关心最广大的民众能享受的医疗服务,应该胜过关心那些只有1-2%的人群才能享受的新技术。
刘:再次感谢您抽空和校友分享你的卓越经历,祝愿您的事业更加成功,也恳请您继续支持科大校友基金会!
王:谢谢你,也祝福并感谢校友基金会的工作。
致谢:林嵘珩校友(9600)对本文亦有贡献。